灰色★格調

(一)

「男鹿──」

一大清早就吵吵鬧鬧，還好貝魯已經醒了正喝著奶，又幸好已經給他三不五時的大驚吐槽等嚇習慣了，嬰孩相當淡定沒有淚眼汪汪的準備發電。男鹿滔滔耳朵看著青梅竹馬一臉興奮地衝向這邊，算好距離他起身在銀髮少年接近時一把抓起對方衣領，粗聲粗氣的開口。

「不是說不要亂跑出我的視線外嗎？你是還沒給人綁出怕來著？」

話說的惡狠狠，但裡頭的關心還是不住讓附近的混混流氓們冷出一片汗濕的後背。這麼光明正大秀恩愛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了，但拜託你們好歹也找個四下無人的地方再講這些好不？不過就算被閃光深深刺傷眼睛，他們也不敢對這兩人的舉動說出什麼話的，天知道要是說出去了，那個惡魔般的帶子老大又會做出什麼來著。

「這種事情我當然有注意啦。」

古市嘖了兩聲，他怎麼可能放任自己的生命安全不管呢？在還沒看到全天下的正妹子以前他是不會輕易死掉的啊！

「前幾天跟加藤要來學校的詳細勢力分布圖，包括誰和誰互相敵對、誰和誰有結盟關係，這些資料可全部牢牢地記在腦子裡啊。為了恢復之前給你亂來一氣毀掉的基業，他們現在可是很小心翼翼的養精蓄銳著，可沒哪個閒人有空挑起大規模的幹架，這可是會給人坐收漁翁之利。總之，只要走對路子基本上在整間學校亂跑都沒問題的。」

這顯然是給聰明人用的法子，至少男鹿就不會去想要怎麼繞來繞去好把追兵帶去另一個敵對的領地，不過這長段話聽下來，省去那些聽不是太懂得成語，一個名字倒是牢牢地抓緊了男鹿的注意。

「加藤？」

「嗯啊，你也知道的啊，就是加藤啊。」

「......那個之前給沖進太平洋的？」

「哎喲你還記得那個加藤啊？這下可真稀奇了，男鹿你竟然會記得被自己打過的人。這樣想起來不知道他從美國回來了沒有？還是漂去北極之類的地方了？」

古市有些訝異的睜大眼睛，不過隨後又擺擺手笑道：

「不過不是那個加藤啦。」

「......不然是哪個？」

「是剛從某座小島上回來的加藤啊。」

「是剛從國外回歸的加藤！留美回來的！果然你們兩個在一起講起話來就是惹人厭。」

加藤忍不住開口替自己辯解，他剛才是跟在古市後面過來的，不過似乎沒多少人注意到他的樣子。

「啊──是你啊，這次又想來找碴了嗎？」

男鹿將古市護到身後，表情不悅的瞪著眼前的黑髮少年。上次劃傷古市的帳還沒算呢，這可出現的好啊！對了還有綁架的帳也還沒算，這要打幾拳才夠本呢？

「正好把上次你欠下的一次還清啊。」

「喂喂，你這傢伙可不可以不要一見到就想著打架幹架啊？腦袋沒裝別的東西麼？」

加藤一臉無奈的舉起雙手，表示自己手上可是一個凶器都沒拿著。

「要不是古市說出來太久你肯定會四處亂毀掉學校找人所以一定要回來說幾聲，不然我可沒打算來見你啊。我可不想英年早逝。」

「古市......你們什麼時候變那麼熟了？」

畢竟之前才把這間學校搞的烏煙瘴氣的傢伙現在卻一副沒事人的模樣在校園裡亂逛，古市又一臉理所當然沒有不對勁的樣子。且現在這情況看起來對方好像真不是來打架的，他也就暫時放下拳頭坐回位置上等著青梅竹馬的回應。

「啊啦，不是有那句話嗎？昨日的敵人是今日的朋友。所以男鹿你冷靜點他不是敵人啦。」

古市笑得一臉歡快：

「更何況加藤現在可是我們隔壁班上的轉學生呢，當然要好好照顧吧。」

男鹿直覺這其中還有其他事情，但看古市也沒像是給人威脅了，他也只能按住把加藤抓起來揍到他自己說出為什麼會和古市熟起來的衝動。

「對啦，男鹿我跟你說啊，隔壁班來了個好可愛的轉學生，是難得的女孩子唷。」

古市說著這話的同時幾乎是要散發出點點小花來了，男鹿不太感興趣的應了聲。

「她的名字是小川優梨子唷，和本人一樣超可愛的名子吧？啊糟糕男鹿你還沒看到本人喔？等等跟我一起去隔壁班好啦。超─級可愛的喔，就算現在隔壁班上的男生為之瘋狂也是理所當然的。」

「喔。」

男鹿依舊不感興趣的發出單音，對他來說女孩子可不可愛、漂不漂亮一點吸引力都沒有，女生總是把說話講的軟綿綿甜膩膩、打起架來比一隻貓還弱，這樣講起來還是邦枝比較好吧？強到足以讓貝魯認可的才是好女人！

「男鹿你有沒有在聽？啊──算了，肯定又在發呆了吧。不管你了，我要去問問小川同學的電郵，然後看她需不需要有人幫忙認識校園。」

古市撇撇嘴，轉身又跑出去。貝魯眨眨眼，仰頭看了看養父面無表情的臉，然後又繼續吸著手中奶瓶的奶。對他來說只要養父還在世界就仍然是一個樣子的。

「提供小川優梨子的情報給他做為和平的代價，這還真是超便宜的。」

看見男鹿望來，加藤露出微笑：「不過，這下可能會變成大危機唷？男鹿。」

「──小川同學不但長的可愛，還完全就是古市的菜的樣子喔。」

傳進耳中的話帶著惡意。

「走了貝魯，去逛校園。」

男鹿重重的踹開桌子，看也不再看加藤的跟著古市背影走出教室。

「我有說錯嗎？他們還真的很速配的喲。」

加藤雙手環胸看著他們離開，果然繼續回到這間學校是對的，如果他們之間出現了什麼分裂、一點也好，他都有把握弄成絕裂的。

到時候究竟是該拉攏古市好呢？還是該拉攏男鹿好呢？

黑髮少年笑的更加愉快了。

(二)

小川優梨子的確是個外貌相當出色的女孩子。

一頭栗子色的飄逸長髮簡單的用髮帶綁豎成馬尾，眼睛是暖和的琥珀色，鼻子小巧而挺、嘴唇像是擦上胭脂色的唇蜜、水潤中帶著可以想像的柔軟。據第一次見到她的人們眾口一致的說法，這女孩笑起來就像蜂蜜一樣甜美，眼角會彎成月牙似的彎，嘴抿出形狀美好的弧線，雙頰沾染上夕陽般溫暖的粉彩。

除了美好的外貌，她的家世也是數一數二的高貴，父、母親皆是縱橫商場的生意大賈，祖父是國家當權高官，奶奶甚至曾被譽為日本大和撫子典範，目前是相當有名的插花老師，幾個兄長同樣在上流社會佔有一席之地，而不論是父母、祖父還是兄長幾乎都相當疼愛這個最小的么女，是以小川優梨子可說是在各種光環的圍繞寵溺下成長至今的大小姐。

「小川小姐，這茶的熱度還可以嗎？」

「小川小姐，這樣的按摩力道還可以嗎？」

「小川小姐，這樣的......」

男鹿跟著古市的腳步來到隔壁班級，靠近沒幾步耳朵便接收到一堆幾乎可說是諂媚狗腿的噁心話，而在一大群黑壓壓的混混中要看到一個幾乎可說如鑽石般發著亮光的女孩並不困難。她就像女王一般高坐在唯一的桌子上，兩條雪白的大腿交疊，似隱似現的裙底風光讓四周的男性生物更加熱烈巴結，雖然穿著整齊制服，但在傲人身材下前面的鈕扣幾乎是無力的撐住最後一道防線。

女孩絲毫沒有注意到男鹿兩人的來到，她只是懶洋洋的舉起手，就像在家中招喚僕人似的慵懶，所有人頓時安靜下來。

「不是小川小姐。」

女孩環視周遭，嗓音黃鶯出谷般清脆悅耳、高低起伏婉轉動聽，但這樣輕柔的音色並沒有遮掩住與生俱來的高傲，反而更加襯托出女王君臨天下的氣勢。

「你們應該稱呼我是大小姐，小川大小姐，懂嗎？」

「喔喔！」

「沒問題啊！小川大小姐！」

「大小姐喔喔喔──」

「好乖。」

小川優梨子滿意的點頭，接著帶著淡淡困擾的笑花綻放在唇角。

「這裡有點熱啊，嗯，我想出去走走。」

「大小姐不如我們帶妳一起出去看校園吧？我們知道很多好地方風景不錯啊！」

「大小姐還是我帶妳去街上吧，這街上都我們的地盤啊！」

「大小姐......」

「欸，我才不想跟這麼多人一起去逛街呢，更何況我難得來到這種特殊的學校，自然是要看看校園的吧？」

小川優梨子撥了撥長髮，鳳眼帶著些許的幽怨。

早知道這裡都是些大老粗、醜八怪，她就不來這學校了，虧她還和爸爸憋氣了好半天，這新體驗怎麼看怎麼樣的虧本。啊啊，都沒有好看的人麼？唯一有點興趣的也只有姬川財團的少爺，聽說本人是相當帥氣的美少年，不過沒見到人誰知道是不是見過的人審美觀有問題，就她個人看過那姬川財團的少爺照片後，她是覺得這不過就只是個梳著飛機頭的蠢材罷了。

真是的，連個勉強能入眼的傢伙都沒有麼？

忍著噁心看過那一張張熱情的面孔，幾乎要放棄時她看見了被阻隔在人牆之外的銀髮少年。纖細的外表和清秀的樣貌可說是這烏煙瘴氣的爛學校中稀有的存在，雖然臉上也帶著對她相當有興趣的神情，但礙於前面擋了這麼票人群過不來的樣子。

──就決定是你了。

看到的第一眼就立刻下了決定，小川優梨子相信這間學校沒有比這個男孩更適合擔任僕人的存在。能力什麼的一點都不重要，重點是樣貌、要能容得下眼的，還要對她唯命是從。當然唯命是從這點女孩從不擔心，這世界上沒有一個男人能拒絕的了她的請求和命令，這絕對的自信建立在花樣年華和美好的樣貌上，且自小到大從未被人動搖過。

「那邊的白頭髮男生，對，就是你。」

看見他露出驚訝的表情，小川優梨子微仰起下巴、驕傲的笑。是啊，本小姐可是親自和你搭話呢，要不是你的樣貌在這邊算的上不錯，要想和本小姐說到話可是一輩子也不可能的事情啊。

「......請問有什麼我可以幫得上忙的嗎？」

嗯，這也還算挺有禮貌的，及格了。

小川優梨子自桌子上跳下，踩著優雅的腳步直至男孩面前。

「帶我去看看校園吧。」

「好的，沒問題。」

男孩笑開並殷勤地替她拉開教室拉門。

「我是古市貴之，隔壁班的......」

在他自我介紹的喋喋不休中女孩看見站在教室不遠處的黑髮少年，對方面無表情地看著這個方向，在看見她時頓了頓，然後相當兇惡的盯著她。

「那男生是誰啊？好兇。」

小川優梨子狀似害怕──事實上她的確有點膽怯於男孩投來的眼神──躲在自稱古市貴枝的男孩身後。

「咦咦？欸？」

對於突如其來的親密接觸，古市有些措手不及的紅了臉，接著順著她的目光看去後恍然大悟。

「啊那個是男鹿，男鹿辰巳，和我同班，其實不要看他一副很恐怖的樣子，事實上他沒那麼兇，然後他背上的嬰兒叫貝魯......」

「他的眼神好可怕。」

小川優梨子軟言軟語的打斷介紹，眼睛輕眨。

古市窘迫的搔搔臉頰，他相當難得和女孩子如此親近。

「呃，我和他說幾句話就回來。」

男鹿看著古市走向這邊，然後拉著他到一旁的角落。

「男鹿你不要這麼兇啊，人家女孩子都在怕了。」

「啊？我又沒有對她怎樣。」

「不是啦，眼神、眼神！要和善！」

「清爽的笑容是吧？」

「......」

「噠噠！」

小貝魯拍著手開心的笑了，古市有點無奈的掩面。

「不是要你像個惡魔般的嘿嘿嘿的笑啦。你看貝魯都被你逗笑了。」

「喔。」

又恢復到原本沒什麼表情的模樣，男鹿皺著眉有點難以理解清爽的笑容的定義。

「總之我好不容易遇到一個女生親自和我說話，然後又不會叫我噁心市、路人市什麼的，你不要嚇到人家啊！」

古市語調迅速地交代：「我先帶她去逛校園了，男鹿你閒著就去天臺睡覺吧，我等等再去找你。」

像是怕女孩久等而不耐煩，他說完後便立刻轉身跑回女孩旁邊，瞬間變換的誠摯笑容讓男鹿、貝魯都有點傻眼，古市就這樣招呼著她往另一邊去了。

男鹿瞇起眼，向前走了幾步又停下。

「啊──貝魯你餓了對不對？」

「噠？」

「我泡奶給你喝，我們去天臺睡覺去！」

男鹿看了眼旁邊還算完好的玻璃，上頭倒影出宛如惡魔似的不耐眼神。

莫名的煩躁。